[喏,这不就转醒了吗?] 凤齐身体忽冷忽热好像下过一阵雨又像置身在火炉中,一股奇怪的音乐钻入耳中,音韵平稳灵动,偶而穿插几声暴戾之音,但总盖不过那天籁般的韵律。 两股极端的韵律交战着,令人情绪也随之忽高忽低丶忽起忽落。 渐渐地,暴戾声被那动人韵律所化解,两股韵律渐凑渐低,渐行渐远,突然头壳一震,朦胧中听见有人在对话说什么活人死人的,不禁开口问说:[那我算是死人还是活人?] 两把类似相同的声音齐答道:[哪有开口说话的死人啦?当然是活的!] [是吗,那谢谢了。] 凤齐说完翻身坐起,发觉自己躺在半结冰的河畔,眼前冰天雪地,白皑皑的细雪随风飘扬,身边有位短发少女,长得英姿勃勃秀而不媚,全身肌肤足可媲美白雪,左手握搧右手拿灯,蹲在地上正使劲往厉镇天身上搧风,一会儿又将灯火拿近他身去烤。 不远处树上摇摇晃晃倒吊住两个衣着一黑一白的妇人,乍看下要不是服色有差倒还真以为是相同一人。 凤齐看得有趣,径自走到树底下去瞧清楚,见两人虽年届中年却长得颇有姿色,身上都积满了雪,似乎已被吊上好长一段时间,不禁开口问说:[妳们在干啥啊?] 左首那黑衣妇人道:[乘凉。] [天寒地冻倒吊着乘凉?那为什么把自己手脚也绑起来?] 凤齐忍笑。 右首白衣妇人说:[都是老六的错,他把咱绑在这儿。。] 话没说完,那黑衣妇连使眼色:[四哥莫多嘴!小兄弟,咱俩确实是在这儿乘凉没错,怕一不小心掉下去而把自己手脚都绑上了,那也没什么。] 凤齐左看右看,在树底下绕了一圈,见两人手脚均被绳子绑得肌肤深陷,心想哪有人在这时候将自己如此倒吊绑在树上乘凉? 白衣妇见他满脸疑云,忙解释道:[果真如此,咱们俩并非老六所绑。。] 黑衣妇插口:[哎四哥妳又说错了!小兄弟,我四哥她倒吊太久,脑筋有点混淆不清,你别听她说。] 白衣妇脸上一红:[五弟,我看这小兄弟为人也不错,就跟他实说了吧。] 黑衣妇道:[第一,咱俩确实是互绑手脚。第二,妳又怎知道这小兄弟人品不错?] 白衣妇反驳:[虽是互绑,但也是老六把咱们给倒吊起来的呀!我并没说小兄弟人品不错,我是说他的人不错,因为。。因为。。] [四哥,妳名叫葛诗,人人管称妳为四哥,称我葛舞为老五,可我排行总比妳大,是妳姐姐,见识比妳广,偏偏妳这做妹妹的不听姐姐的话。妳说,因为什么来着?] 黑衣妇见白衣妇反驳不出而沾沾自喜。 [唉,绳子是妳自己找的,老六也是妳约的,三十年前偷采隔壁大叔果子而被打的馊主意也是妳出的,妳倒说说看妳的点子有多高啊?] 白衣妇不甘示弱而显得激动,身上积雪纷纷掉落。 [哼,妳这是在翻旧帐?妳没听过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吗?偷果子那次要不是妳自己馋嘴嚷着要吃,我又怎会去偷采了三颗。。] [哈,倒是妳自己先说出来,原来妳采了三颗,怪不得人家算来算去就是少了一颗,说好一人一颗,还有另一颗呢?] 黑衣妇发觉自己说溜了嘴,忙转移话题:[哎小兄弟你别走嘛,帮帮忙解开这绳啊!] [好好,待会儿才解,就让妳俩多亲近亲近。] 凤齐听她们缠夹不清,忙掉头走开,却兀自听见不知是哪个妇人嚷道:[喂喂,咱俩感情挺好的,不必再怎么亲近了,你就帮个忙吧。。] 厉镇天悠悠转醒,见凤齐走来,慨然说道:[齐子,我俩就像发了场梦,要不是这位小妹相助,我看咱们还在地底呢。] [这么说,是她救了我们的?] 凤齐诧异。 少女微微一笑:[凡事皆虚幻,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别在意,只要过了大限界就会安然无恙。] [这话好熟,在哪儿听过?] 凤齐若有所思,厉镇天见他一脸茫然,知道他喝了忘情酒后已将部份记忆忘掉,于是说:[她在河里捕鱼,是她把我们给捞上岸的。] 凤齐感激道:[啊,真的?如此天气,小姐妳怎会去捕鱼了?] 少女笑起来:[我复姓北部,单名雪,你叫我小雪好了,我只是碰巧遇上。] 厉镇天说:[天色不早,我看还是赶到山城去再说吧。] 那两位倒吊的妇人又嚷了起来:[喂喂,过路的,麻烦各位解开咱家两姐妹好不?] 她们虽隔得远,说起话来犹如耳边响,几个青年站在树下探头探脑,其中一人说:[两位大姐何故被绑在树上?] 葛舞面露难色:[这事说来话长,要也只能怪那天气太热。。请小哥先解了咱再说吧,咱姐妹被捆已久。。] 那人二话不说,挥刀将两人从树上解开,妇人一得自由喜不自胜,没口子道谢。 [我叫元正,来自南方箫家村。] 青年指着身后几人:[这几位是我同乡。] 大伙儿寒喧一番,葛舞笑问:[哎哟,各位千里迢迢到北方来可不简单啊,不知有何要事?] 元正道:[我向妳打听一人,可曾见过一个年轻少女,身高约如此这般。。] 葛诗摇摇头指着厉镇天:[咱也是刚到这儿不久,要不你向那几位问问。] 元正显的失望,身旁一红衣女子安慰他:[元大哥,凯瑟琳就在城里,或许她已找到小菁也说不定,要不就先进城去好不好?] [也好。] 另一人来到厉镇天面前打了声招呼:[这位大哥好,我叫陶轩,来自南方火地岛,想向各位打听。。] 他话没说完凤齐已抢着说:[一位如此这般的小姐的下落是吗?] [是的,你见过她?] 陶轩眼睛一亮。 凤齐摇头:[没有。] 陶轩一怔,与元正商量后朝东北离去,葛舞葛诗两姐妹唠唠叨叨也随后跟上。 。。。。。。。。。。。。。。。。。。。。。。。 时值黄昏,天空却显得异常蔚蓝。大雪早止,白茫茫的大地经夕阳一洒,为朦胧的暮色更添上几分凄美。 山上矗立一座四方城,城墙高耸固若金汤,那是战后资源保存最完善的北山城卢森堡。 城墙设有无数个陈列有序呈八角型的洞孔,每个洞孔约两尺见方,北部雪说这是山城独特的设计,用以汇集四方流窜的风,经由洞孔传至圆弧形内墙再输送至城内每个角落,因此这城墙虽高,里面却是舒爽无比。 厉镇天踏进山城,迎面一阵清风,城内宛如座大圆桶,周遭围墙并无一处尖角,都由浑圆石砖砌成螺旋状格局。 宽阔的街道纵横交错,城内极尽奢侈繁华,人人衣饰光鲜,土房红瓦白墙,鳞次栉比。家家户户挂上红彤彤的大灯笼,街道两旁尽是一栋栋亮晶晶的店铺,无不建得富丽堂皇,别有韵味。 [小雪,这,这店铺是什么材料建造?好特别,好亮丽啊!] 凤齐有如刘姥姥入大观园,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北部雪笑道:[这楼墙是镶上一种聚光体的晶矿,白天吸光吸热,到了夜晚就发放出柔和的光芒了。] 城内各大街道依循大运河蜿蜒而成,剔透的河水由北部山脉贯入城中一座雄伟的黄金巨堡,几经转绕,往南急流而去,巨堡在夕阳馀晖显得金光闪闪,映入河面反照得满城生辉。 北部雪指那黄金堡道:[这就是有名的卢森堡。] 大街小巷积满白雪,人潮熙来攘往川流不息,比之卢森堡羊驼商队远远有过而无不及,就连老练如厉镇天也被眼前所见慑住,正为这景色赞叹不已,天空飘来数朵乌云,大地顿时陷入黑暗,唯独楼墙还发放出柔和的亮光。 [冰天雪地,却又下起了大雨。] [北方一带气候反复,最近更甚,太阳不时在半夜里静悄悄地升高,又或中午时分突然不见踪影。以前几年一次地震,现在一年几十次地震,此异常现像尤其今年更是频繁。] [唉,这种气候还得了?人怎会适应呢?] 凤齐咋舌。 北部雪耸耸肩:[也没什么,末日将至,根本就无所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们早就习以为常了,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这儿也因此而得了个不夜城之称。] 入夜后,城内晶砖照得如同白昼,三人来到河畔,沿岸挂满大红灯笼,映入河中倒显得佳节气氛浓郁。 两层楼高的店铺并肩而建,绵延数里,家家户户门户大开,卖的小吃衣饰丶酒水玩物琳琅满目数之不尽。 街道人潮拥挤不堪,三人连成一线沿岸而行,两岸相隔半里,每隔一段路便有拱桥通往彼岸,桥面宽阔,摆有桌椅供游人歇息,商家们趁机兜售食品酒水予客人。 河里也不闲着,一艘艘雕刻精致的彩灯游艇载满客人迂回穿梭,桥下建有舞台,灯火荧荧,每当游艇经过,男女歌手更是开怀高歌,船上客人也乐的纷纷出手赏赐。 这时空中辟辟啪啪传来声响,在繁星满天的雪夜里绽放出姹紫嫣红瑰丽多彩的烟花,千姿百态的烟火将长空染得无比绚丽,让人彷佛致身于梦幻之城。 [烟花!烟花!小雪看,好漂亮的烟花!哈哈!] 四周响起热烈掌声,凤齐尤其开心,他从小没见过烟花绽放,这时兴奋地手舞足蹈,紧紧握住北部雪双手激声高呼。 耳边欢声雷动,人人都为这一刻情绪沸腾! 厉镇天却想起殷怡,内心更是空虚失落,悄悄退开,不知不觉来到桥头,蓦然回首,茫茫人海有个亲切熟悉的倩影一闪而逝。 [怡儿?] 他心中一凛,激动得从桥头奔下,几经辛苦挤入人潮,那魂牵梦绕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 厉镇天提气急追,从街头找到街尾就是不见要找的人,低叹一声,才发觉身旁店铺围满人潮,匾额上写着“仅此一家”四字,卖的是香喷喷烤肉。 他也无心品尝,正待转身离去,无意间听到有把熟悉的声音说:[三哥,三哥,快到这儿来,我介绍的准没错。] 厉镇天认的那声音不知是葛诗还是葛舞,只见她拉了个白头老翁正使劲往店里钻。 白头老翁无奈地任她拖着走,嘴里嚷嚷道:[得啦得啦,五妹妳也真是的,老夫这把年级被那么一挤,骨头还不被挤散吗?] 葛诗不管,一股劲儿冲到柜台前大声尖叫:[老板,我买一百斤烤肉!] [哗!妳是疯啦,买一百斤?] 柜台老板瞪大双眼笑呵呵。 [嗨,你别管,金子拿去,肉来!快快!] 葛诗没好气的。 [是是,就来就来。] 老板吩咐下人赶紧烤肉去。 店里其他客人纷纷投以好奇眼光,白头老翁笑道:[就是好吃也不必买这许多吧?] 葛诗屈指数道:[老大丶老二,三哥你丶还有四姐和我,单是七弟和八弟各人也吃下不少呗?还有十弟和十一妹呢,你说要不要一百斤?] 白头老翁笑嘻嘻道:[好好,一百就一百,难得咱们乌巢十二宝倾巢而出,就来个开心吧。] 葛诗买得成烤肉,高兴地东张西望,看见厉镇天站在店门外:[咦,你也来啦?] 厉镇天本想离开,唯有一笑:[不,我要走了。] 葛诗见他两手空空,热心地说:[买不到吗,要不我让几斤给你?] [谢了,不必。] 厉镇天为免她缠夹不清,道声谢转身离去,回到拱桥见凤齐与北部雪就坐在挂满彩灯的竹棚下,桌面已摆放五六道菜。 大雨说来就来,天空淅沥沥飘下豆大雨点,叮叮东东打在竹片上并发出悦耳清响,为免顾客群流失,店家又冒雨送上两大瓶美酒,说是答谢客人光顾。 厉镇天也没啥胃口,拿起酒杯倒头就喝:[这蓝芯当真是一等美酒!] [你喝过这酒?] 北部雪说。 厉镇天笑道:[天下美酒出蓝芯,这已是我第二次品尝甘霖了。] [想不到厉大哥是同道中人。] [哦,小雪也好此道?] 厉镇天见她不过双九年华,不禁莞尔。 [我老爸常叫我小酒仙,我可不是盖的哟,先喝为敬。] 北部雪连干三杯,脸不红气不喘,将杯底朝天道了声:[请!] 厉镇天目瞪口呆,想起在商队赴李梓凯之宴当晚,李梓凯曾说这三蒸蓝芯若能连喝三杯更能体会其意,当时自己虽勉强喝了,但已不胜酒意,眼前这小妞儿怎地那么厉害竟连喝三杯却若无其事? 他竖起大姆指,也是连干三杯,酒一下肚气往上涌,不禁脸红过耳。 酒过三巡,厉镇天见北部雪言谈举止豪迈大方,总觉她有股独特气质,问起她身世,小妮子却总顾左右而言他,尽说些当地风土人情,对于自己也只说是来自南部大草原,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其他一概不谈。 [听说世人都响往到这山城来定居,今天果然大开眼界,这城市繁华稳定,又怎是其他乡村部落可比?] 厉镇天呷一口酒,从桥上眺望,天空虽是飘着大雨,街道人潮从不间断,各色人种和睦共处,予人一股安宁祥和之感。 [表面上的和睦又岂能持久?] 北部雪淡淡地说。 厉镇天忙问:[小雪何出此言,难道这山城即将发生什么事?] 北部雪秀脸一沉:[人类故态复萌,再好的环境也将被摧毁。] 厉镇天猜不透眼前这少女心思,正感纳闷,身后忽响起一把清脆的女声:[快到这儿来,有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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