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之后,痛苦和本能淹没了她,导致她的思绪根本不愿再有一丁点的意愿去触碰过去。可是她现在就是案板上的肉,等着被回忆斩杀。从相遇,到他为她读诗从他们合写曲子,到他为她翻译诗歌从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到他在月下亲吻她从那瓶香奈儿,到那幅画……她越是不想记起,那些过去的画面越是要跳到她眼前,她闭上眼睛,它们就钻到她脑海里去,让她无可遁形。

冷静坚毅的苏菲看出她急病的原因,只等她自己说出来,倒完苦水,人也就会好一半了。

“要不要马可帮你联系他?”听完故事的详细版本后,苏菲问。

“如果见面了,我不知道我能说什么……如果不见面,我又觉得这件事没有画上句号。”这是她的第一次恋爱,东方鹤内心既珍视又惆怅。做任何事情,她都希望能有一个完整的结局,纵使那不是最完美的,但有始有终是她的性格。

“过几天,过几天。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机会没有……”

机会随处可拾。

他们二人和另外一位艺术家的作品被画商办成了巡回展,在几个不同的美术画廊连续展出一个月。景和朱颜确定会出席。

去见他!去见他!

她听见自己内心在大声疾呼。

她无法若无其事地去见他,无法想象自己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时会如何反应。所有人都会失恋,都可能失恋。但所有失恋中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觉得自己的遭遇是最惨的。东方鹤内心有气愤,愤怒,羞辱,懊恼……她觉得自己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她内心的那团又苦又热的东西。那东西哽在她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可总要有个了断。总要有勇气去面对,好不容易她心里才有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微笑着跟他说再见,然后就再也不见。

画展如期举行。就在她学校附近的一个着名画廊。苏菲陪着她一起来的。她又开始紧张不安,睫毛都在颤抖。东方鹤穿了一套黑色小礼服裙,腰间坠着一条白色蕾丝腰带。头发被梳成公主头的样式,在脑后系了一个小小的黑色蝴蝶结,几乎看不出来。是苏菲帮她打扮的。“一定要让他后悔!”

来的宾客不多,几乎都是画商的熟人,也有几个慕名而来的爱好者。东方鹤被墙上的画深深刺痛了。她后悔自己不应该来见证他们的爱情。要不是苏菲拽着她,安慰她,用好话鼓励她,她真的就落荒而逃了。

景和朱颜身着正装,手挽手从画廊一端缓缓步入,随后响起掌声。

在东方鹤眼里,他变得更成熟了些。头发往后梳了个大背头,长发在脑后扎起来。西装跟他瘦削颀长的身材很搭。而他身边的女子,小麦色的皮肤,亚麻色的齐耳短发,白色的礼服裙,口红、眼影、耳环,脖子上戴着一条既有个性又清新的项圈。她的腿很长,身材比例很好,虽然她个头不高,但礼服裙下露出大半截光着的腿,又直又长,令人羡慕。他们俩是如此登对。东方鹤看得眼睛都直了。

“苏菲,我们走吧!”

苏菲告诉她先按兵不动。

“她太漂亮了,我太黯淡了!”

“胡说!你是最美的!无人能及!一会他们过来时,你要镇静一点。我会引开女人,让你跟男人单独说话。”苏菲大胆而有头脑。

他们果然过来了。东方鹤背对着人群,假装在欣赏作品。

“你们好!谢谢来看我们的画展!”苏菲转过身去应对他的问候。

“你好!”

“这位是你的朋友?欢迎你!我们很珍惜来看我们画展的每一位……”东方鹤转过身。“东方鹤……”

“祝贺你!”

“中国人?”朱颜笑起来很好看。

“你好!”东方鹤表现还不算太差。其实她心里打着鼓。

“你来巴黎了……一切都好吗?”景磕磕绊绊地说。

“嗯,都好。这是我的朋友苏菲!”

大家礼节性地握手,行贴面礼。

“我的学妹。目前在巴黎高师读书。”景是这么跟朱颜介绍东方鹤的。

苏菲成功地引开了朱颜,把话题专注于她的作品和哲学观的探讨上。景松了松领带。

“我都听说了。祝贺你啊!双喜临门!”东方鹤鼓足了勇气终于说出口了,尽管只有天知道她那句祝福是多么的违心。

对方想说句什么,动了动嘴唇,话却被卡在了喉咙里。

“你不必回应的。也许我早就该意识到了。谁叫我反射弧太长……”她觉得嗓子有点发酸,但她竭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只不过这样一来,由于用力,她的脸就稍微发红了。

“你毕业了,不再深造了吗?”她眨眨眼,用轻松的口吻谈及别的。

“不了。我已经工作了。”

为了养家?东方鹤心里的疑问没能问出口,她担心这个问题会伤了他的尊严。于是她答道“好。”

谈话就此结束。景走过去喊了一声“朱颜”,东方鹤才第一次听到他的爱人的名字。

“朱颜?朱颜?朱颜?”她脑海里炸开了锅,反复回荡着这个魔咒一般的名字。

仿佛短路了的电线,火光四溢,危险地乱窜。这个名字,她觉得熟悉又陌生,恐惧又期待。

这是她正在寻找的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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