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的诏令一道道接二连三的发了出去卫景晔看着皇帝陛下认真的模样,不知为何联想到了他之前写罪己诏的情景,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皇帝陛下注意到卫景晔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以为他还在为百姓担忧心下一片柔软轻声问道:“晔儿还在担心蝗灾的事?”

卫景晔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半晌才沉默的摇了摇头。

皇帝陛下这下倒是有些奇怪了:“不是为了蝗灾?那晔儿为何闷闷不乐?”

卫景晔想了想才闷闷不乐道:“我觉得朝中的那些官员都是一群尸位素餐之徒他们既不能为父皇排忧,又不能为百姓解难,每日里想的都是如何为自己的家族争得多少利益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皇帝陛下执笔的手顿了顿笑道:“晔儿何出此言?”

卫景晔愤愤不平道:“就拿这次蝗灾来说他们不帮父皇出主意减轻百姓的损失也就罢了反而逼着父皇写罪己诏,就算父皇写了罪己诏又有什么用呢,不仅阻止不了蝗灾反而会错过最佳的治蝗时间,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家伙!”

皇帝陛下沉默半晌避重就轻道:“太学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等到蝗灾过去朝中就要开科举,到时或许会发现一些不错的年轻子弟。”

卫景晔闻言,不禁想到之前与叔公玩的木条游戏,想到那个所谓的替换之法,他撇了撇嘴不满道:“那也太慢了。”

皇帝陛下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做事岂可一蹴而就?”

卫景晔还是有些不开心,皇帝陛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父皇还有事要忙,你先去玩吧。”

卫景晔嘟了嘟嘴,不情不愿的出了大殿。

他才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一事,急忙又跑了回去:“父皇!父皇!”

皇帝陛下无奈的抬起头:“又怎么了?”

卫景晔眼睛亮晶晶的:“据说把草木灰过筛洒庄稼,蝗虫就不愿意吃了,或者在一桶水里混入五六两麻油,喷洒在庄稼上,蝗虫也不会吃!”

皇帝陛下“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眼睛亮的吓人:“此话当真?!”

卫景晔犹豫着点了点,有些不大确定:“我也没有见过,但我觉得这件事应该是可行的,反正父皇试试总没有坏处。”

皇帝陛下想了想,瞬间就做了决定:“来人,传朕旨意,大量收购草木灰和麻油,有多少要多少!”

卫景晔舒了口气,为了应对这次蝗灾,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了。

皇帝陛下一连忙了几日,皆是为了蝗灾,只要这次蝗灾能够顺利过去,将损失减到最低,这头一份功劳必然是属于卫景晔的,到时他再提出改立太子之事,或许就顺理成章了。

治理蝗灾的举措付之行动以后确实都很有效,但是却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费钱费粮!

这对于本就不甚富裕的国库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钱财倒也好说,今年內侍监卖了许多白砂糖,也算是有了些积蓄,勉强也能支撑一阵子。

只是单单有钱却是不行的,蝗虫吃了庄稼,百姓无以为继,唯有粮食才能解决问题,许多世家大族纷纷开始收购粮食,他们倒不是缺那口吃的,只是想趁此机会,赚他一笔而已,随着朝廷需要的粮食越多,市面上的粮食也卖的越来越贵,及到最后,缺斤少两、以次充好的问题更是层出不穷。

对于这个问题,皇帝陛下连着下了数道旨意,严命不得上调粮价、不得缺斤少两、不得以次充好,结果却是收效甚微,最后,皇帝陛下不得不派了官兵驻守各处粮铺,一旦发现有人涨价,就地逮捕。

然而这样一来,收购粮食的事情反而再一次陷入了瓶颈无人卖粮了。

那些粮商的仓房里堆满了粮食,却口口声声道没粮可卖,你可以要求他们不得涨价,总不能强逼着他们卖粮吧,事情发展到现在,一下子就陷入了死局。

皇帝陛下急的嘴角都起了泡。

卫景晔看不下去了:“为什么不能逼着他们卖粮?对于这样发灾难财的商人,当然要施以雷霆手段!”

皇帝陛下看了他一眼:“那样做与强盗何异?”

卫景晔嘟了嘟嘴:“他们那样做,本来就是强盗行径,我们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皇帝陛下揉了揉眉心:“你以为在大卫什么人都敢明目张胆的与朝廷抗衡吗?”

卫景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难道他们还有什么背景不成?”

皇帝陛下叹了口气:“京城以及周围各大城有大大小小的粮铺数百家,着数百家粮铺中虽然确实也有普通商户,但他们的粮铺都不大,能卖的粮食也不过是占了市面上的十分之一而已,剩下的粮铺都是世家大族的产业,朝廷开始收粮没几日,那些世家大族就纷纷出动,像是约定好了似的,将那些小商户的粮食收购殆尽,等到朝廷再来收粮,粮价就开始一翻再翻。”

卫景晔气的小脸通红:“这些人太过分了,国难当头,不伸出援手也就罢了,居然还雪上加霜!父皇就没有办法治他们的罪吗?”

皇帝陛下看着他:“怎么治罪?这买卖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如今他们不肯卖粮,难道朕还要治他们一个不卖粮食的罪吗?若是朕真的这么做了,朕就是一个无德的帝王,只要他们稍稍将事情夸大一些宣扬出去,你信不信单是凭着天下人的口诛笔伐,他们就能逼着朕退位。”

卫景晔听得目瞪口呆:“有这么严重?”

皇帝陛下点了点头:“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卫景晔不禁陷入了沉思。

皇帝陛下看着卫景晔,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这大卫的天下,名义上说是卫家的天下,倒不如说是世家大族的天下,如今世家大族权利膨胀,稍有不慎,这大卫就有可能改朝换代,覆巢之下,他卫姓族人只怕就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卫景晔有些出神,喃喃道。

皇帝陛下摸了摸他的头:“说来说去,不过是一个利字,因为有利可图,他们才会抱成一团,若是无利可图,他们自然就成了一盘散沙。”

卫景晔若有所思:“那他们这次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

皇帝陛下自然是知道的,这次屯粮事件的领头人,就是太子的舅舅,他改立太子的心思,向来不是什么秘密,这次的蝗灾,卫景晔大出风头,他已经决定等到蝗灾顺利结束就当众宣告卫景晔的功绩,借此昭告天下,改立太子。

一旦蝗灾不能结束,或者损失惨重,这个计划自然就会泡汤,所以,到底是什么人不希望蝗灾顺利结束,答案昭然若揭。

只是对于这件事,皇帝陛下并不打算让卫景晔只道,只道:“好了,这件事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剩下的让父皇来解决就好了。”

然而,卫景晔是那种会听话的人吗?

很明显,他不是,所以,居住在宁和殿的敬王爷再一次遭了秧。

“叔公,好叔公你就告诉我嘛!”

敬王爷被他缠的实在没有办法,头疼道:“说了不知道,你怎么不听呢?”

卫景晔显然并不信:“谁不知道叔公消息最为灵通,你只要告诉我这次是谁带的头就好了啊!就算你现在不知道,你派个人去查一查总会知道的吧!难道你就忍心看着那些百姓饿死吗?”

敬王爷居然无法反驳,半晌才道:“就算是我告诉你了,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卫景晔不服气:“只要知道那些人的目的,办法总是能想出来的。”

敬王爷头疼道:“你父皇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

卫景晔没想到这事居然还和自己有关系,不禁睁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敬王爷自知瞒不过去,只得道:“我告诉你这次是谁在背后捣鬼,但你不能让你父皇知道明白吗?”

卫景晔连连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敬王爷叹了口气:“这次屯粮事件的领头人是太子的亲舅舅,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卫景晔一愣:“你是说,这是太子哥哥的主意?怎么可能!太子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

敬王爷没想到卫景晔一向聪明伶俐,居然在这件事情上这么不开窍,当即气急败坏道:“这虽然不是太子的主意,却是和太子之位有关!你懂了吗?”

卫景晔想了想,登时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他们的目的是,保住太子哥哥的地位,也就是说就是说”

敬王爷看着卫景晔的表情,一咬牙肯定道:“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卫景晔一时无法接受:“我已经告诉过父皇了,我不想当太子!”

敬王爷:“你一个小娃娃的话,别说你父皇不会当真,就连那畜牧司的猪都不会当真的!”

卫景晔一噎,转头就想往回跑:“我要去问问父皇!”

敬王爷连忙一把拉住了他:“问什么问,你以为你问了,这事就能解决吗?”

卫景晔气呼呼道:“我本来就不想当太子,我说了好多次了,我只想当纨绔!”

敬王爷无语道:“天下人谁都能当纨绔,唯有你不能,你就不是一个能当纨绔的人。”

卫景晔哪里肯听他的话,一扭身子挣脱了他的束缚,吧嗒吧嗒往回跑。

敬王爷连忙往前追了几步:“问归问,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卫景晔气喘吁吁的跑进琼华殿:“父皇!我听说那个屯粮的领头人是太子哥哥的舅舅,是不是?”

皇帝陛下一愣,抬起头来:“是谁告诉你的?”

卫景晔并不答话,只执拗的看着他:“太子哥哥的舅舅之所以屯粮逼迫父皇,是因为父皇想改立我为太子,对不对?”

皇帝陛下脸色一沉:“这种事,和你没关系,不必多问。”

卫景晔不满的看着他:“事关我自己,我为什么不能多问?”

皇帝陛下揉了揉额角:“很多事情你不懂。”

卫景晔闻言,不禁有些生气:“谁说我不懂,我很早就懂了,是父皇自私,只想按照你的想法来安排我的人生,完全不管我自己的想法。”

皇帝陛下登时气急:“朕自私?朕想让你当太子完全都是为了你好,怎么反倒是朕自私了?”

卫景晔终于得了确切的答复,不禁失望道:“父皇一而再再而三的瞒着我,不就是因为知道我不想当太子吗,可是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当太子,还要一意孤行,这不就是自私吗?”

皇帝陛下感觉自己都快被卫景晔绕晕了,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和自私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依然不妨碍他生气:“朕不懂你对自私的定义是什么,朕只知道,你当太子是最好的选择,这太子你愿意当也是当,不愿意当也是要当,没有别的选择,好了,朕在忙,你没事就是退下吧。”

这是第一次,皇帝陛下以这样的态度赶卫景晔走,卫景晔觉得心里难受极了,还想继续分辨,不料皇帝陛下一挥手,直接命高平将他撵了出来。

高平将卫景晔“驱赶”到门外,一边关门一边探出头哄道:“殿下,陛下如今在气头上,您还是回去吧,等你们都心平气和了,再谈也不迟。”

卫景晔无法,只得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只是他越走,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当即站定,转头问高和道:“太子哥哥住在哪里?”

高和有些犹豫,一时不知该不该告诉他。

卫景晔有些不高兴了:“怎么,连你也不愿意站在我这边吗?”

高和无奈道:“殿下,这种时期,您还是不要去找太子殿下了吧。”

卫景晔瞪了他一眼:“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知道。”

说完转身就跑,沈牧的父亲是禁军统领,他一定知道太子的住处。

沈牧听闻卫景晔的来意,摇了摇头:“我爹是禁军统领,我又不是,我怎么可能知道太子殿下的住处呢?”

卫景晔不禁有些失望。

沈牧好奇的看着他:“你找太子为什么要来问我啊,你身边的人肯定比我还清楚吧。”

说罢,还看了一眼卫景晔身后的高和。

高和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权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卫景晔回头看了高和一眼,沮丧道:“他们不愿意告诉我。”

沈牧一愣:“为什么?”

卫景晔挥了挥手,示意高和退出门外:“我和沈牧有话说,你们先退下。”

高和打量了一眼四周,确认安全后,依言退下。

沈牧看着高和的动作,不发一言,待他退出以后,才道:“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如果是什么很大的事情,你可不要告诉我,我们不熟。”

卫景晔一噎:“我看它和你挺熟的,都快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了。”

说完指了指沈牧脚边的哈士奇。

沈牧哈哈笑道:“这不一样。”说完,还伸手摸了摸哈士奇,哈士奇一脸享受的蹭了蹭他。

卫景晔看着这个情景,不禁有些不是滋味,喊了一声:“哈士奇,过来。”

好在哈士奇虽然白天不着家,晚上还是知道回琼华殿休息的,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听到卫景晔呼唤,立刻颠颠的跑了过来。

卫景晔心里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他一边给哈士奇顺毛,一边道:“你有什么梦想吗?”

沈牧疑惑的看着他:“梦想?”

卫景晔解释道:“就是你以后想做什么样的人。”

沈牧这才兴奋道:“我想当大将军!”

卫景晔道:“你父亲愿意你当将军吗?”

沈牧得意的点点头:“那是当然,我爹别提多高兴了,他以前也曾随陛下南征北战,是陛下最信任的手下之一,不然你以为禁军统领是谁都能当的吗?”

卫景晔羡慕道:“真好,你父亲能支持你的梦想。”

沈牧疑惑的看着他:“怎么,陛下不支持你的梦想吗?”

卫景晔点了点头:“我父皇不仅不支持我,还想让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你说是不是很过分?你想想,如果你的父亲不让你当将军,还要逼你读书当官,你会不会很生气?”

沈牧想了想那个情景,不禁感同身受,气道:“那确实会生气!陛下太过分了!”

卫景晔点点头,道:“所以我想要找太子哥哥商量商量,怎么打消父皇的念头。”

沈牧一愣:“为什么要找太子殿下?”

卫景晔嘟了嘟嘴,不高兴道:“因为父皇想让我当太子!”

沈牧:“”

卫景晔看他不说话,问道:“怎么了?”

沈牧顿了顿:“你的梦想是什么?”

卫景晔憧憬的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我的梦想是当大卫第一纨绔,每天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要吃喝玩乐就可以了,如果闷了还可以去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想想就很舒服。”

沈牧:“”

卫景晔憧憬了半天,见沈牧一点反应都没有,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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