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吃过饭,我一头钻进房间,开始精确地计算小店的设计规划,在原有吧台的设计上对几个细节做了修改和备注,使整体看起来更加协调。这样算下来,还节约了不少人工费,也挺划算的。  把草稿收好,在脑中过了一遍明天的工作,才洗洗睡下。到了第二天,带上阿婆给我准备好的午餐,出门“工作”。  趁着这几天好天气,要把天窗和砖墙砌好,最好能把漆也刷上。忙忙碌碌几天,终于做好了大致的雏型,等我把墙刷好已经是第五天的时间了,看着有些阴沉下来的天,总算是把工作赶完了,点上炭盆,晾着两三天差不多就可以了。  这几天总是家里小店两点一线跑,忙得跟陀螺似的,但我坚持每晚都练过字后才去睡觉。听说我可以休息一天,阿婆也松了口气,直说怕我吃不消累坏咯。  饱饱地睡了一夜,当我睁眼,看到窗外灰蒙蒙的天,翻过身又补了个回笼觉,直到肚子饿的忍无可忍的时候才起来。连着早中饭一起吃过后,才记起我那收银柜的事,忙撑着伞出门了。  到了集市上,因为下雨天,摊贩道不是很多,我找了一圈才找到蹲坐在角落的妇人。她依旧是低头刻木雕的样子,我走上前,对自己来晚了表示抱歉,把银子递给了她。她也不清点直接放进了背篓,顺手把一旁的包袱往我跟前一推,就又开始做工了。我打开包袱一看,比我想象中的精巧多了,向她道谢后,起身抱着东西往店铺走去。  收了伞,抱着包袱别扭地开了锁,推开门,跨进屋,屋里暗的出奇,浓重的墙漆味还没有散去,里面湿冷的温度让我立刻止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眼无人的街道,深吸一口气,慢慢合上门,后背紧紧贴着,闭上眼,缓缓放下手中的包袱,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还一直停留在身上,鸡皮疙瘩全都不受控制地立了起来。  直起身,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问道:“你还在吗?”屋子里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传来任何声响。僵持了好一阵,突然前方角落里发出一个碰撞声,我转头睁眼望去,可惜什么都没看清。  “这是我的房子,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回应我的仍旧是一片沉默,要是被人看见这自言自语的情景,还不知要怎么笑话呢。正当我怀疑自己出现幻觉时,撑着门的手背突然拂过一片冰凉的东西,瞬间转头,借着门缝的光,我看见了一团黑漆的物体停在我身旁。  “呼哇!”只听乒乒乓乓的乱响过,接着是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我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身上还压着些之前整理出来的杂物,感受到全身各处的无一不疼,再想到刚刚受惊后的囧样,忍不住好笑。  事实上我也确实笑了出来,明明很早就猜到了的,“呵呵,哎呦,好疼!过来扶我一下呗!”说完,一双微凉的小手把我拉了起来,我坐在地上等浑身上下的麻疼感退去,眼睛也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一抬眼就瞧见了蹲在离我不远处的小东西。掸开还挂在身上的东西,撑着膝盖站起来,就看见那个小东西迅捷地后撤几步。我也不理会,自顾走到刚刚被绊倒的地方,扶起被绊倒的收银柜,打开包袱大致摸了一下。  “知道在哪点灯吗,帮个忙,谢谢!”  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房间里终于有了亮光。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小印章安放好,又仔仔细细地查看一遍,幸好没有弄坏掉。  重新包好包袱,打量起屋里的样子,居然把天窗给遮了,怪不得这么暗,吧台没有问题,四周的墙漆也是好好的,除了我刚刚摔倒的地方刮蹭了些,倒不是什么大事。看着现在站在油灯下的小东西,局促不安地绞着破烂的衣角,我眯起眼,似乎在哪见过。  “咳,你有什么要帮忙吗?”我再一次问他。  “嗯嗯额。”他发着蚊子般的声音,我压根听不见。  我招招手让他过来,他挪了半天才挪到我跟前,当我看见他那双清透眼睛时,脑中闪现出了一个身影,原来是他!  “你还记得我吗?那天你在我脚边抢了半个米饼,今天肚子饿不饿?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睁着星星一样的大眼睛,亮亮地盯着我,那眼神就像一个狂热的信徒见到神明时的样子。把我惊得,忙遮住他的眼睛,拉他去椅子上坐好。  “你稍微等等,我整理一下。”  把东西理好,再点上炭盆,灭掉油灯,才带上人出门。  来到集市上,找了个馄饨摊,点了一碗大份的馄饨后,我便坐下询问起他的事情。  小孩说他没有家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叫什么名字,到底多大了……一些基本情况都讲不出来。看他大概只有六七岁的样子,记不得也情有可原。如今我能确定的是,他现在确实无家可归,平时睡在破庙里,只有下雨天会躲到我现在的店里;肚子饿的时候,就去偷东西吃,偶尔遇到好心人能给件衣服或吃的,基本能达到一种饿不死穿不暖的状态。  等馄饨上来,他也不怕烫嘴,直接吸呼吸呼吃起来了,没一会儿汤就见底了,他抬起眼可怜兮兮地望着我,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我就觉得内心罪恶啊。可惜他这样还真不能多吃,我就没再给他叫一碗。  雨越下越大,我带着他往家里走,本着当初做老师的职业道德,尽可能对他的生活现状和个人喜好做个了解,引导他说出自己的要求和看法,等我们快走到家时,他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  我停下脚步,一直忘了跟他做自我介绍了,蹲下身,把伞靠到他肩上,扶住他的双臂,平视他的眼睛,说道:“我叫玉,16岁,以后就是你的姐姐了,快叫......”  “我没有姐姐!没有家人,我是一个人!一个人......”他尖叫着抢白到,疯狂地推搡着我,挣扎着逃离我的束缚。我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反应,一不留神便被推到在地,看着他不要命似的往山上跑,我哪里还追得上。心下着急,提气冲他快模糊的身影吼道:“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吼,带着几分师长的威严和气势,还真的让那小破孩停了下来。我喘着粗气,跑上前一把拽住他就往回走,扯起早先被拍飞的雨伞,气呼呼地往家赶。  一路疾走到门口,才把满肚子的火气走散了不少。进了家门,阿婆被我这幅狼狈样吓了一跳,连忙去准备热水,要给我俩去去寒,我道了谢,拉着人往热水间走,把阿婆找出的小衣递给他,又仔细地叮嘱一遍,才转身回屋收拾自己。  泡在温暖的热水里,舒服得浑身细胞都在感叹,靠着桶壁,感觉后背的胀痛,大概明天早上就能看到今天这场闹剧的“战果”了。回想遇到小孩时种种惊悚的回忆,感慨自己的小心脏已经被锻炼到了,最让我不解的是他最后一次失控的情况,说的难听点就跟魔怔了没两样,这很不正常。  甩甩头,鞠起水泼了把脸,别想太多了,现在关键是把建立良好关系,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等我擦干头发出来时,就看见个玉雪可爱的小人儿,心下赞道真是好精致的娃娃,他穿着阿婆准备的小衣,端坐在桌旁,挂着一脸我准备好受罚的紧张表情,真是讨喜的不行。阿婆居然也坐在旁边,想来是看热闹来的。  拉着阿婆走到外面,讲了一遍撞见这个孩子的经历,打算收个小徒弟帮忙看店打杂。阿婆也觉得不错,直说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能有个容身处也是好的。送走阿婆,关上门,现在该“好好收拾”这个小家伙。  坐到他对面,看着他紧握成拳的小手,沉默了好久,终究不忍地叹了口气:“又不骂你,怕什么。”  他摇摇头带着哭腔说:“你是好人,我弄疼你了,呜哇哇......”对于他的反应,我也无语了,感觉不在一个平台上啊!  看他掉着金豆子我也软了语气,坐到他身边轻拍打着背,安拂他的情绪,觉得差不多冷静了,我才开口:“以后我做你的老师,有不懂的就来问我,我会教你一些东西,这样总可以吧?”  “老师?”  “就是教你学识的先生。”  “好的,玉先生!”  “嗯,我给你取个名字吧!等哪天你想起了自己真正的名字,我们再换回来,行吗?”  “好的,玉先生!”他点着脑袋说道。  “叫你玉衡,可好!”  “好的,玉先生!”  “你是复读机吗,都是一样的话。”  “复读鸡?”  “额,那是一种会反复说同样的话的......一种鸡类,呵呵你不需要记住,知道了吗!”  “好的,玉先生!”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我也松了口气,总有解决办法的不是。  一起去饭堂吃过晚饭,我教着玉衡和我一起练字,完成每天的任务后,才各自睡觉。让他先在阳台边的小塌上对付几晚,等到店铺开业了,再给她准备睡觉的地方。  侧身躺下,想着以后的生活,慢慢进入了梦乡:在梦里我看到了,一个摇着摇篮的女人,她哼着小曲儿,手里还做着针线活儿,不时会停下来晃一下摇篮,或是逗逗里面的小婴儿,我能看见那双粉嘟嘟的小手伸出摇篮,也能看清女人在小红肚兜上绣了一对玉兔的花样,却独独看不清女人的长相,我越是走近,画面越模糊,最终我好不容易走到她身边,只听她喊了声“阿玉”,我便醒了。  “玉丫头,玉丫头!快过卯时了,快些起来。”屋外传来阿婆精神十足的叫喊声,我缓过神,想起拜托阿婆叫我起床的事情,忙答道:“就起了!”  有些僵硬地坐起身,见小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不由高兴的笑了,看来我这个老师榜样没做好,反倒还需向自家学生好好学习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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